
1942年4月,弘一法师到弥陀古寺讲法留影。(资料图)

《弘一法师在惠安》(资料图)

桂花井(孙志钦 供图)

惠安弥陀寺构件(孙志钦 供图)


惠安螺城中心小学的前身为明德小学(孙志钦 供图)
核心提示
在前后驻锡闽南近十四年期间,爱国高僧弘一大师至少三次赴惠安进行较长时间的弘法。有关弘一大师在惠安的弘法情况,基本已经汇集于1986年7月由惠安县文化馆、净峰乡文化站、净峰寺弘一法师纪念室编写的《弘一法师在惠安》中。不过,就弘一大师当时在惠安的活动范围而言,不仅包括今惠安县,还包括今泉州台商投资区及泉港区。此外,大师在惠安的行迹多集中在乡间菜堂与山寺,不少细节尚有探究的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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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张旧照引发的探究
弘一大师曾先后三次到惠安进行较长时间的弘法。第一次是在1935年5月中旬至11月中旬,受广谦法师、传贯法师之邀由水路经崇武至净峰寺长住弘法;第二次是在1935年12月14日至28日,在惠安各处居士菜堂讲演并证受皈依;第三次是在1942年4月7日至5月11日,应旧时门生、时任惠安县长石有纪之请赴惠安灵瑞山寺讲经。
据弘一大师《惠安弘法日记》及其他文献记载,大师在惠安(含今泉州台商投资区及泉港区)弘法期间,至少曾莅临或驻锡净峰寺、普莲堂、晴霞寺、王颂平宅、科山寺、黄善人宅、瑞集岩寺、许连木童子宅、刘清辉居士菜堂、胡碧莲居士菜堂、黄成德居士菜堂、李氏别墅、如是堂、(洛阳)石井寺、(泉港)崑山寺、灵瑞山寺等地。
本文主要探讨的是弘一大师是否到过惠安城北的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。
根据弘一法师莅临弥陀古寺讲法留影照片顶部题字可知,照片摄于“一九四二年四月”。先前有“摄于1935年”的说法应为误传。且据《弘一大师全集》(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9月第一版)第八卷插图四标注为:“一九四二年摄于泉州弥陀寺”。但是在《全集》第十册附林子青撰《弘一大师年谱》中,并未记载此照片的拍摄因缘,其所称“弥陀古寺”或“泉州弥陀寺”究竟为何址,似乎未有相关考据。另有说法称该照片摄于泉州清源山弥陀岩,但未见确凿出处。
值得注意的是,照片左侧张贴的纸上,可以模糊辨识“中某某某会惠安县分会筹备会通告”字样,因此可以完全确认该照片拍摄于惠安。那么,这个拍摄地“弥陀古寺”究竟在哪里?弘一大师又为何会在圆寂前半年来到这里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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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献中的行迹佐证
据弘一大师书信:“传贯法师惠览:居惠安一月,诸事圆满。昨夕已返泉州,住养老院中……音启 三月廿八日。”由此可以确定,1942年5月11日(壬午三月廿七日)傍晚,大师已在泉州温陵养老院。此后关于弘一大师在温陵养老院的记录,在叶青眼居士《纪弘一大师于温陵养老院胜缘》《纪弘一法师盛德》、妙莲法师《弘一大师生西经过》《妙莲法师回忆录》等文章中都有详尽描述,也未有大师赴清源山弥陀岩的记录,自不可能再赴惠安弥陀古寺。
那么照片题字中的“四”,是否指阳历4月?
据《福建日报》1942年4月10日《弘一法师赴惠讲经期定一个月》载:“高僧弘一法师近应惠安县长石有纪之请,特于七日由石狮福林寺来泉,昨(九)午起程赴惠,偕行者有本市铜佛寺僧觉圆等。闻今晚留宿洛阳街石井寺,明日即可抵惠,将在惠城灵瑞山挂锡讲经,期闻暂定一个月。”也即1942年4月7日(壬午二月廿二日),弘一大师受邀从福林寺赴惠安讲法。其间,不会绕道去清源山弥陀岩。因此,无论是旧历四月还是阳历4月,该照片摄于泉州清源山弥陀岩的说法没有充分论据支撑,反而可以确定该照片是1942年阳历4月拍摄于惠安弥陀古寺。
另据弘一大师于1936年记录的《地名山名及寺名院名略考》中并无“弥陀寺”的信息。《佛教公论》第一卷第二期1936年9月15日载弘一大师《惠安弘法日记》,同样没有大师于1935年到过“弥陀寺”的记录,但却记录了传贯法师到过弥陀寺的事情:“二月二十九日传贯师代余到惠安城,成立念佛会,以后每月二次……初七日到惠安城。初八日在弥陀寺随喜念佛会。创办佛经流通处。初九日传贯师返泉州。”此处“初八日在弥陀寺随喜念佛会。创办佛经流通处。”一条即印证,当时惠安有“弥陀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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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师在弥陀寺的细节
在《弘一法师在惠安》(1986年7月版)中,林汉三《五十年前印象》一文中有这样的记载:
“一九三五年冬我在城关明德小学当教员。明德小学校舍是以弥陀寺(即花斋堂)为主体,紧邻一座三开间楼房,寺内南北两列禅房都辟作教室,只保留中殿,围以栅栏,专人管理。殿中塑释迦牟尼金身佛像三尊,左右两房塑‘尊者’佛像,供案上清罄木鱼,香烟缭绕,只准香客进入中殿焚香跪拜,不许小孩子随便闯入吵闹,还保持着佛门清静的环境,有一天上午天气晴朗,第一节课刚下课,孩子们正在校门外蹦蹦跳跳,忽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和尚到弥陀寺来,大家围拢在人群外,听说这位和尚就是弘一法师。他高个子,腰板挺直,光头跳足,着一件染成咖啡色的和尚衣,长至膝弯,小腿裸露,足登多耳麻鞋,精神健朗,步履安详。当时是冬令,一般人都穿着重裘、夹衣,我看弘一法师全身瘦骨棱棱,穿的衣服很少。他面目清癯,态度严肃,缓步到中殿供案前,弥陀寺管理员敲着案上清罄当几声,增加了肃穆气氛。法师步到正中,俯首低眉,合十下蹲,这样连续三次。在殿中踱了几步,瞻仰佛像,然后出殿下阶,仍由那一群人簇拥着离寺而去。”
这段文字里提到了在惠安有一个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,位于当时的明德小学。据惠安县螺城中心小学孙志钦老师介绍,明德小学是螺城中心小学的前身,创办于1929年,1951年当地立人小学并入明德小学,改名南关小学,后几易其名,如“城西中心小学”“红旗中心小学”“五七学校”等。林汉三是惠安城关南门人,1940年任惠安本地《惠钟报》编辑,不久《惠钟报》与《惠安民报》合并为《海滨日报》,林汉三继续任编辑,后任总编。
此外,《弘一法师在惠安》中另一篇文章也提及:“(乙亥十一月)廿一日至十二月初二日,或骑马或徒步,先后到过许山头东堡、灵瑞山、后尾、胡乡、谢坝、城关如是堂和花斋堂等处讲经,受徒证受皈依数十人。”也称1935年弘一大师到过花斋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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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抗倭乡贤后人的交集
在《弘一大师全集》编委会、弘一法师纪念馆、泉州市佛教协会编《一代高僧——弘一大师诞生百十周年纪念文集》(1990年版)中,有庄炳章整理的更为详细的《弘一法师在闽南的行迹》,其中惠安部分有——惠安净峰寺、黄成德居士菜堂、普莲堂、晴霞寺、王颂平宅、科山寺、黄善人宅、许连木童子宅、瑞集岩寺(日记有载)、灵瑞山寺、刘清辉居士菜堂、胡碧莲居士菜堂、李氏别墅、如是堂。
其中,李氏别墅一条的描述为:“1935年旧十二月初一,弘一法师来到惠安县城,寓李氏别墅,李氏别墅位于惠安县城北门街。李氏即缙绅李慕韩。别墅为其书房怀蓼山房,二房一厅,二层楼,弘一法师住东畔前房。《惠安弘法日记》所载‘今为某小学校’即当时相邻的新民小学,山房借给小学作为办公室之用。初二日弘一法师到如是堂讲演。如是堂距别墅北一百多米。”
惠安李氏别墅,是明代嘉靖年间的抗倭乡贤李恺(官至兵部车驾司郎中、湖广按察司副使)、李慎后人的居所。李氏二兄弟均中过进士,因此如今在乡贤祠树有“科第联芳”的牌坊。李慕韩(1876—1947),字荆瞻,号町民,晚号栖霞老人,是李慎第十八世孙,长于书法诗词,撰有《怀蓼斋诗文存》。
1935年底,弘一大师在惠安弘法时曾住在其书房“怀蓼山房”,而此处距如是堂仅一百米。因此,弘一大师在《惠安弘法日记》中所记录的“今为某小学校”一定不是距离一公里以上的“明德小学”。当然,“弥陀寺”也就不会是在李氏别墅附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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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日过化地 今日求知园
虽然以上资料中,仅林汉三的《五十年前印象》与王平山的《弘一法师在惠安》有关于“弥陀寺”或“花斋堂”的记录。但是,根据弘一大师1935年的弘法行程,是有可能路过惠安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的,再根据弘一大师1942年的弘法行程,于阳历4月莅临惠安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也是合理的推断。
此外,照片中除了弘一大师以外,可以清晰辨别出觉圆法师。觉圆法师时任泉州百源寺住持,也是弘一大师在1942年给叶青眼居士书信中称的:“此次至泉,依去年与仁者所约定者,暂住温陵养老院。同行已请定觉圆法师……三月初十 音启。”
因此,基于以上信息,可以基本判定:弘一大师于1935年冬曾路过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顶礼佛像并未久留,1942年4月弘一大师从泉州赴惠安灵瑞山寺途中再次路过“弥陀寺(花斋堂)”并留下这张照片,其中合影者应当就是明德小学的老师与学生,至于是否讲法、证受皈依已无从考证。
现如今,惠安弥陀寺已经完全消失无从觅得,仅能根据一口“桂花井”大致确定其旧址,即大概位于惠安螺城中心小学的操场。至于寺院原来的建筑构件,也只看到一根石柱“躺”在校园静谧的角落。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,惠安弥陀寺从当初被借用作明德小学校舍,到被完全用作学校,再到一座现代化小学拔地而起,见证了一代代学生的成长。而中国新文化运动先驱、一代高僧弘一大师的到来,也为这座古寺、这所学校的历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(李明)